【昊翔】午夜电台 四 (上)

*都市夜话,本单元会出现一丢主线

*五千字要抱抱!评论是更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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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左央 上

对于神明以及灵魂,你可以永远都不去相信,但永远也不要亵渎与不尊重。

——《关于几种所谓恐怖游戏的亲身体验》

 

期末考结束到过年前有段无所事事的时间,孙翔没和舍友一样考完最后一门试拎包直奔机场,而是跟老妈打了电话,说有实习要做,腊月二十八那天才回家。几百个青年男性的阳刚之气潮水般退去,饶是有唐昊给的石头项链、一小包朱砂傍身,空空荡荡的宿舍楼孙翔也待不下去了。

那天凌晨,孙翔被尿憋醒,迷糊间摘去眼罩,掀开遮光床帘,猛地看到床头右上方的风扇上蹲着个黑影。黑影弓腰蹲踞,长臂垂在足前,如同猴山上的来客。

我靠!孙翔捂着肚子,差点一泻千里。好在黑影没对他做什么,看了他一会儿,瞧见他抚摸着黑石锁骨链,有要扯断丝绳丢过去的架势,呼呼叫了一声后掉头就跑。

惨白的月光如同水银泄地,孙翔戴上眼镜,夹着腿跑去走廊尽头的厕所放水。没成想,又听到一阵咚咚的敲击声,好像有人在踢厕所大门外的塑料垃圾桶。

“安静点!”孙翔受不了了,呵斥道。响声停了,门外,橐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大学城建在民国时期的乱葬岗上,平日里人山人海,那些东西无不遁形。孙翔虽能看到,但没见它们做过分的事,于是视若无睹,自走自的阳关道。眼下偌大的校园里唯有小猫三两只,他和那些玩意众寡迥异,两拳难敌四手。况且,那些东西没主动招惹他,徒增烦恼罢了。

天光大亮,他给唐昊打电话。那人毫不意外地还在被窝里,听到孙翔的请求语气谈不上好,冷淡地说了句:“你来吧,顺路打包份午饭。”

孙翔拖着行李箱,哼着小曲来到唐昊位于市中心公园后门的房子,天气愈发阴寒,院里依然绿草茵茵,神像端坐在庭院角落。

小别墅安有智能系统,孙翔一按门铃,厚实的双开木门应声打开。他拎着外卖盒饭上楼找人,主卧房门虚掩,床单起皱,被子坨成一团,唐昊却不在屋内。循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来到三楼一角的衣帽间,孙翔一边吐槽三百六十五天一身黑要什么衣帽间,一边砰地推开门,叫道:“外卖到啦!”

“哇……”孙翔看向落地镜前的唐昊,肩宽腰细,身姿挺拔,穿了身乌漆漆的挺括道服。他咕咚咽口口水,难掩艳羡,问唐昊:“七处的制服?”

与历史书上宽袍广袖的道袍不同,鬼情七处的道服便于行动,窄腰窄袖,袖口缝了几只暗袋,材质看上去硬挺,实际上布料柔韧,唐昊搭了对手甲和一双黑色军靴,看起来虽和便服有所区别,但也没到奇装异服的程度。相反,道服衬得他身形颀长,肌肉起伏流畅,像头蛰伏的黑豹。

孙翔第一次遇到七处的人,被引荐到七处网站上注册报道,那位七处的调查员就穿着相似的道服,不过,没有唐昊穿得有范儿。

“嗯。”唐昊哼了声,问孙翔,“看什么呢?眼珠子要掉地上了。”

孙翔环抱双臂,绕着唐昊转圈,啧啧感叹:“你说你这样,怎么没有个道姑女朋友呢?”

唐昊险些吐血,嗤笑孙翔无聊。

“对了,我为啥没有道服?”孙翔适才想起问题的重点,“我给七处打工大半年了,怎么说,也算编内人士了吧?”

“你想要?”

孙翔点头如捣蒜。

唐昊整理了一下衣领,想了想说:“下午带你去吧,看看还有没有。”

“去哪儿?”

“鬼情七处。”

 

长明区政府后门出去的下一个路口,有一条小街挤满烟草店、酒行和当铺。唐昊看了眼,说:“生意不错么。”孙翔发出疑惑的鼻音,唐昊摇头不解释。

两人晃进一家中华烟草店。店子是典型的国营店铺,光线昏暗,货品齐全,顾客寥寥,店员爱答不理。

唐昊走上前,问售货员要一条南京特醇。

“没得南京。”店员回答,“我们这儿没有江苏的烟。”

孙翔想想也是,他学的商科,知道烟草行业地方保护严重,不进或少进外省的烟很正常。他刚想跟唐昊讲,“要不换一种,赶紧买了咱们去七处转转”,就听唐昊冷冷地“哦”了一声,又道:“那来条南京五星。”

一股痒痒的笑意攀上嘴角,孙翔想到《麦兜》电影里鱼丸粗面的段子,心想,唐昊装酷有啥用,还不是会犯傻逼兮兮的低级错误。

“人都到了。”趴在收银台上的店员站直身子,整衣敛容。

孙翔目瞪口呆,敢情唐昊没在《麦兜》片场,而是在演《潜伏》!他跟在唐昊身后,绕到柜台后边,推开一扇隐蔽的木门。

烟草店后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日字型,院子当中有棵绿叶飘零的槐树。江南远在上千公里外,但院里的粉墙黛瓦,月门影壁,却让孙翔想起江南烟花之地。

“先去领证。”唐昊冷声道。

鞋底踩到颗碎石子,孙翔差点摔成狗吃屎,站稳后才想明白唐昊说的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摸了把发热的脸颊,和唐昊一道走进一间厢房。

烟雾缭绕,神龛内供着西王母。孙翔如同进大观园般背手看了眼挑高的房梁和供桌,再看看占据屋内大半空间的几张办公桌,不由心中发笑。

几个半秃顶的老头坐在办公桌后,见他们进来,稍稍抬了下头,又扶着老花镜低头看纸张泛黄的书本。

“我带人来了。”唐昊屈起两指扣扣靠门那张办公桌,玻璃压板下塞着票据、八卦图、年历和符纸,“孙翔,新来的。”

“上回跟你去葵蓬鬼屋的孙翔?”老头子饶有兴趣地抬起松弛的眼皮,用浑浊的鱼眼看了孙翔一眼。

“嗯。他证还没领。”

老头拍拍后脑勺,像是才想起般说道:“上个月就要发邮政快递给他寄去来着,年关将近事情太多,一来二去给忘了。”

我靠,这也能忘!孙翔暗自吐槽有关部门的办事效率,拳头微蜷在裤缝线旁,低头装乖。

有唐昊盯着,老头子从树懒变成风雷闪电,问孙翔要了张一寸相片,半个巴掌大的黑皮银徽小本子盖上钢印,三两下就办好了。孙翔喜滋滋地接过七处调查员证,顾不上和唐昊的“一级调查员”差了份头衔,喜上眉梢地欣赏起黑皮小本第一页的照片。

一寸照是大一开学时拍的,大学用到的机会多,所以在钱包里揣几张随身携带。十八岁的他眉眼尚未褪去高中生的稚气,脸包肉比现在多一些。不过嘛,人还是那个帅到天地无光日月失色的人。

“自恋。”唐昊冷哼一声,拽着他拐进一间耳房。

一进屋,就是一股上了釉的木头散发的幽幽凉气。里头没人,几排木架上塞满档案,角落立着一只大肚柜子。唐昊翻了翻,找出一套折好的道服,甩到孙翔怀里。

“在这儿换好,一会儿开会,认人。”

孙翔嗤了声,对唐昊颐指气使的态度不以为意,动作缓慢地换上道服。唐昊看了他白生生的腰一眼,低声催促。孙翔逆反心一起,伸伸胳膊,抬抬腿,更慢了。

啧。唐昊看不下去,上前来帮他系好领口的盘扣,孙翔温热的鼻息小蛇的信子般舔舐他的指尖。

“跟我斗这份气,有意思吗?”唐昊抬抬眉毛。

“有意思啊。”孙翔低声说,“可有意思了。”他的语气似乎浑然不在意唐昊忽然拉近的距离,实际上,心如擂鼓,唐昊的指腹划过颈上皮肤时,喉头不易察觉地滚动。

唐昊哼笑,帮他扯好缩进去的袖口,赞道:“长得挺乖。”

孙翔大惊,以为唐昊吃错药,偏头看了铜镜中穿着黑色道服的自个儿,跟平常没啥区别,哪里乖了?明明是酷,是炫,是帅,好不好?!

“走吧。”唐昊拍了下孙翔的肩膀,先行走进院中。

孙翔站在门槛后头,看向那人的背影,像看着南方少见的霜雪,心生喜悦。七处给了他资格证和道服,说明他已不是帮人找猫找狗的小探员,事业走上正轨,可不让人高兴嘛!

 

会议室在院子另一侧的厢房,和古韵悠然的办公室不同,这里一看就是机关单位会议室。窗明几净,午后稀疏的阳光越过窗棂,洒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能供十数人落座的长桌上摆着六只白色茶杯,廉价的白色瓷盖边缘冒出热气,孙翔仔细一看,泡的居然是茶包。不得不说,有些掉价。跟他臆想中的七处完全两样!

与会人员加上他和唐昊刚好六个,孙翔知道自己是新人,在不知底细的高手前要暂且夹起尾巴做人,于是不言不语地坐在末位。他拍拍旁边的皮靠椅,想让唐昊过来,却见那人径直往长桌首位走去。

“年终会议,废话不多说,先介绍一个新人。”唐昊用下巴点点孙翔的方向,“孙翔,现阶段由我带着。”然后,开始简略地挨个介绍起其他四个人。微胖的中年大叔老王,精瘦的李老头,神色冷淡的何道姑,和教对外汉语的薛教授。他们和孙翔一样,有掩人耳目的本职工作,时间灵活,组织随传随到。

孙翔一一见礼,然后问唐昊:“我们市只有六个?”

唐昊勾起嘴角哼笑:“一个省六到十人,小一点儿的地方不超过三个。你以为做这行又愿意在七处工作的人很好找?”

想想唐昊不过二十几,就靠接私活接出一套市中心的别墅,孙翔心下了然。歪门邪道能赚大钱,何苦做一单少则一千多不过十万的白手套?

“那你是……”

“我是你们的头。”

噗——孙翔刚拿起的水杯顿到桌面上,茶水喷了一地。

其余四人哈哈大笑,看到唐昊的黑脸才收起笑容,咳嗽声连绵不绝。

卧槽!孙翔惊讶不已。他以为自己抱到大腿,没想到是条异常粗壮的国服大腿。难怪唐昊嚣张呢,孙翔想,他看上去比老王老李他们年轻几轮,竟率先坐到一级调查员的位置,要是他易地而处,指不定嚣张成什么样!

会上,尽管唐昊冷着张脸,漫不经心地记着笔记,但那几个年长的七处调查员都是经验丰富的一线,说起后半年的案件汇报绘声绘色,孙翔托着下巴听得入迷,就差来一盘盐水花生。

胖胖的王叔吐槽隔壁系统的人不好相与,能推给七处的就推,有些甚至不是灵异事件,而是一时找不到凶手的悬案。唐昊听完,冷哼一声,说改日上门会会他们老大。

大体的东西讲完,孙翔原以为要收拾收拾跟唐昊回家,忽然听何道姑说:“十二年前的案子,当事人前些日子来找我了。”

“十二年前?”唐昊挑眉,“零五年?”

孙翔掐指一算,那个时候他还在读小学。他竖起耳朵,听何姑用风吹过宣纸般轻而沙哑的声音说:“当事人当年冲撞了些东西,家人来庵里找我,七处收到我的报告后让我继续调查。”

何道姑所说的是件在网络上蹭掀起腥风血雨的大案。比起风传的六指姑娘、人皮气球,这件案子的本质不过一个不信邪的人作死撞了邪,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事人十多年前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辞去家里走后门安排的工作后,穷极无聊,在当年流量甚巨、卧虎藏龙的天涯论坛莲蓬鬼话板块以“左央”为名发了一个贴子,想试遍网络上流行的遇鬼、招魂游戏。头几个人为编撰的游戏没有结果,左央兴致盎然,又找了三个朋友玩“四角游戏”。

所谓的四角游戏,要求参与的四个人分别站在黑暗房间的四个角落,一个人开始往前走到下一个墙角,拍下一个人的肩膀,那个人再往下走,如此往复。这样一来,总有一个人在路上,并且,总有一个墙角空着。但在那个午夜,参与其中的一个女孩忽然花容失色地说:“墙角有人。”

左央和朋友们屁滚尿流地跑出房子,躲到半夜仍人潮涌动的医院急诊大厅。事后,玩游戏的几人无不遇到了麻烦。左央家道中落,身体和心理状况越来越差……

贴子之所以在网上风靡,盖因左央玩完四角游戏后消失三年,于二零零八年才重新发布贴子,一改起初怀疑主义唯物主义的作风,留下一段令人心惊的文字,述说他付出的惨重代价。

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

孙翔起了兴趣:“他撞了邪祟来找你,解决后就没事了,为什么时隔多年又来?该不会又遇到什么麻烦?”

何姑点头,告诉唐昊:“我把人带来了。”

唐昊挑眉:“让普通人来七处?”

“你需要见见他。”何道姑摇头,轻言细语,“我让他在路口的咖啡馆等你。”

“行吧。今天先到这儿。各位回去过个好年。”唐昊合上笔帽,小巧的记事本揣进裤包。

孙翔看着人模狗样的唐昊,突然想起某人打死不起床的样子,嘿嘿一笑。

“笑什么?”唐昊皱眉。

“笑你。”孙翔浑然不惧。

李老头咳嗽几声,高高的颧骨和花白的眉毛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他笑着调侃:“敢跟唐昊开玩笑,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有前途!”

能言善道的薛教授哈哈大笑:“唐昊你可别凶小孩儿,人嫩得跟小水葱似的。”

这回换唐昊噗嗤一声把茶水喷在地上,他抹抹嘴,拍干净衣服,不屑地问:“他?我看他像头蒜。”

“嘿!说什么呢你!”孙翔不满。

众人笑着散了会,孙翔犹自生着闷气,他问唐昊:“葱就罢了,大头蒜是什么鬼!”

唐昊耸肩,懒得搭理。蒜嘛,剥开也是嫩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七处,走出烟草店,方觉灯火已黄昏。街角的咖啡店和整条街的风格相类,是家没多少客人的上岛咖啡。

孙翔一进店,遥遥在角落卡座看到一个人,隐隐有种预感,那个人就是十二年前的案件当事人。

唐昊和他不约而同地朝那人走去。孙翔粗粗一算,那人今年应该是三十五六的岁数,可是,他们见到的却是个饱经风霜中年人,头发花白,目露老态。若非他的声音年轻,语调轻快,孙翔会误以为那人已经五十多岁。

那人看到他们身上的黑色道服,主动起身招呼,“你们好,我是左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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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的鬼话板块是我高中时的回忆,里面的贴子当小说看挺有意思。当年的天涯大神遍地走,真有高人也说不定。

本章开头孙翔在宿舍上铺看到电风扇上的东西是我的亲身经历……现在想想,应该是影子吧……

注,乖在西南发言里有漂亮的意思。

《午夜电台》的大纲和拉片都已做好,就差写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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