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

*武侠，江湖少年

*上

*完结求长评❤

>>

孙翔十岁时才正式拜师学艺，此前一直是个祸害家中院墙树木的霸王。这个年纪，于习武之人来说有些晚了。兼之他又生得精致可爱，胸前还挂了个吉祥如意的长命锁，穿着打扮都跟富有乡绅家的小少爷一般，因而他第一回在唐昊眼前出现时就赚了个不好的印象。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唐昊于长辈中的人缘不算太好，但在同龄人间向来充当大哥的角色。他对着孙翔哼了声，当晚孙翔就只拿到个铜钱大的生面团做晚饭。

“就这个？我才不稀得吃呢！”

孙少爷丢了碗筷，留下一桌子人的窃窃私语声。

月亮挂在当空，在饿了两顿饭的人眼里就像个油汪汪的咸鸭蛋。

唐昊半夜被山里的野兽嚎叫声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新来的那位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对着月亮流口水。

咕叽。

“你哭什么？”唐昊问孙翔。后者的脸鼓得像个包子，胖的。包子皮上还长了桃子似的绒毛。唐昊伸手戳了戳发霉的包子皮，把孙翔眼眶里将落未落的眼泪珠子晃了下来。

孙翔被脚步悄无声息的唐昊吓了一跳。他在家里的院门口滚了三天才得了长辈允许到数百里外的山中高人门下求学。他向往的是舞刀弄剑、匡扶正义的大侠，哪知道成为大侠前要面对又饥又饿的光景。

“关你什么事儿？”孙翔撇开唐昊的手，拿下巴尖瞧人。

唐昊可没有半分容人的雅量，被孙翔一激，当即就怒了。他爬回床铺裹好被子睡觉，还拿藏了三天的糖块去砸孙翔。

第一回单独的谈话很快被两人忘到天外，因为在一个月后孙翔的天赋便展现了出来，并且以惊人的速度超过了许多四五岁起日日打童子功的师兄弟。习武之人必然仰慕强者，针对孙翔的欺凌消失不见，曾经偷了他馒头的人也成了围在他身旁的狗腿子。

在第三次以相差无几的成绩败给孙翔后，唐昊憋了口恶气，再没跟孙翔说半句话。十来岁的小孩子都会看眼色，加之他们的师父从不管束弟子的私下关系，一同学武的二十多个师兄弟隐隐分成了分别以唐昊和孙翔为首的两派。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不打也有人撺掇着让两人起冲突。

一日，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开始讨论日后娶妻生子的问题。娶妻娶贤，齐人之福，先立业后成家等等，争论不休。

有人问唐昊的意见。只见后者坐在门廊的靠椅上，腿大刺刺地搭着扶手，“当然要漂亮的。”

关于漂亮的标准自然又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争论。唐昊瞟了圈身边的歪瓜裂枣，把嘴里的草根吐了，拿着新拔的狗尾巴草指了指正迈进院门的孙翔，“比如他这样的。”

哄笑声起。

孙翔一开始没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可是有多事的人小声跟他说，“昊哥说了要娶你。”

江湖人最讲究争一口气。此时孙翔被一直远着他的唐昊说成雌伏在男人身下的玩意，登时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脸一红，双目一瞪，提起剑就往唐昊身上砍去。

长于外家功夫的唐昊躲得不慌不忙，双手合十擦过孙翔在某间当铺买来的华而不实的宝剑，腰往后仰避过剑锋，腿一抬直接踹向孙翔握剑的手。

孙翔的怒气反应在剑招上，招招又狠又利，直刺唐昊四肢、脖颈、心口。

两人飞上院墙，一前一后地往山中竹林打去。

孙少侠踏在竹子上借力，动作又灵又快如林中飞鸟。唐昊只听衣袂翻飞，却不见孙翔的踪影。

白光一闪。

唐昊往孙翔胸口踹去。

打到最后，两人被姗姗来迟的师父分开。唐昊的衣服全成了破布条子，脸上还划了一道血痕。孙翔则被狠踹一脚，胸前印了一块大大的淤青。

师父倒不在意弟子之间互相切磋，只道下回切磋要有分寸，便令两人各顶一桶井水在竹林里罚站一晚同时反思自己的言行。

哼。唐昊在众人走后立刻给孙翔甩了个冷脸，把上身的破衣服脱了，光着膀子在竹下打坐平息。

孙翔顶着一桶重得要命的井水，见唐昊偷懒偷得如此光明正大，顿时有些不爽，“都怪你！要不是你嘴欠我现在都吃了晚饭玩去了！”

唐昊一寻思自己先前说的话，好像是有点过分，但让他跟孙翔道歉，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别顶着了，没人看的，”唐昊道，“你不是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他从腰间挂着的小袋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甜饼。

孙翔眼馋兼嘴馋，心里直骂唐昊无视门规居然偷跑下山买好吃的，去就算了，还不带他。

唐昊手举得酸，见孙翔没反应感觉有些丢脸，“不吃算了。”

孙翔想想已经凝固的糖浆，嚼一口就会碎一地的又香又脆的酥皮，忽然嘴角就有些痒。抬手一摸，口水。

“要不要？”糖饼晃了晃。

孙翔咂咂嘴，“好吧，给你点面子。”

唐昊气结，但也不好多说，毕竟此刻是他在绕着弯子跟孙翔道歉。

等孙翔吃了一半，唐昊突然说，“之前那个……你都吃了我的东西，不准再介意了。”

在赔礼道歉方面唐昊显然很没天赋，只听他磕磕巴巴地又道，“而且我……我是真的想娶你。”

啊？！

山间虫鸣鸟叫，狐狸精黄大仙通通出来看热闹。

孙翔惊得小半块饼掉到地上，唐昊则被自己的口误吓得差点把舌尖咬掉。

丢人丢大发了。唐昊在心里仰天长叹，迅速改口，“我是说娶像你这么漂亮的……”

越描越黑。

不久前他们才为这个打过一回，气撒过了，孙翔也不再在意，只当唐昊是在赞美他的容貌。他用胳膊肘戳戳唐昊的腰，“行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唐昊没再多问，心里只想着日后离孙翔远远的，好把这般丢面的事忘掉。

然而孙翔从不照着唐昊预想的步调走。

他们在林中头靠头睡了一晚上后，孙翔对唐昊的态度就变了个风向。经刘小别转述，孙翔对外声称他和唐昊已经握手言和，还说唐昊人不差，只是嘴硬心软。他把唐昊夸得发慌，就差买头乳猪跟唐昊义结金兰了。

唐昊只道是他偷跑去镇子里买的糖饼太香，正要去找孙翔同他“割袍断义”，就在后山的花园里发现了盯着麒麟花发呆的孙少爷的身影。

“傻了？”唐昊踹了脚孙翔的屁股，“还是你要吟诗作对？”

孙翔踹了回去，拍拍袖子，一屁股坐到大石头上，“别吵我。心烦着呢，没空跟你闹。”

唐昊哼了声，也不多问。

果然，没过多久孙翔就憋不住了，“我爹来信让我回去。”

唐昊沉默了半晌，“想回就回。”

“他让我回去娶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大小姐然后继承家里的铺子。你说这个老头子，我怎么说他都不回心转意。江湖儿女，哪有十来岁就定下来的？”孙翔被家书中他向来鄙夷的俗人俗事气到，嘴一张就一股脑地跟唐昊兜了家底。

唐昊听得烦了，打岔道，“自己的事自己定主意。你想精进武艺就留，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滚蛋，哪那么多废话？”

孙翔一拍大腿。

这位唐少侠的话深得我心！

但家里还需要给出理由交待。孙翔眼神发虚地望着唐昊的脸，心中忽然起了个馊主意。他冲唐昊勾勾手指，让后者坐在他身侧。

“想出办法了？”唐昊问。

孙翔点点头，脑袋一歪，照着唐昊的嘴唇咬过去。

唐昊的嘴唇薄，练了一下午的功唇皮还有些干。但耐不住孙翔吃糖霜似的啃得兴高采烈。舌尖试探似的互相触碰，接着又羞得各自退了一步，仅仅是唇互相贴着，眼睛垂着，隔着浓密的眼睫安静地对视。

“什么鬼主意，”唐昊抹抹嘴唇，一甩衣摆，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个嘴唇舌尖都还发着麻的孙翔，对着一丛丛刺棱刺棱的艳红两瓣花傻笑。

谁也没察觉孙翔和唐昊的关系风也似的又变了。除了后院角落雪白的院墙，山间深处的竹林，午后空无一人的厢房，没有人或物目睹他们隐秘而雀跃的情愫。

因而当孙翔率先学成拜别师门时，谁也没参透孙翔和唐昊话中的意思。

“不跟我说点什么？”孙少侠白衣银靴，腰上挂着剑鞘华丽无匹的宝剑。

唐昊站在一众师兄弟间，神情冷淡而不耐，“你都想好了，我能说什么？”

孙翔自有他的抱负，闯荡天涯，扬名立万。时不我待，拘泥于小小的山门中永远不能独当一面。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刀尖染血，如此地年轻而野心勃勃。他把自己的计划向唐昊和盘托出，却忘了在图中一角添上唐昊的名字。

于是从此往后，他对唐昊可能来信的期待通通落了空。

孙翔将之归咎于自己四处闯荡、尚无栖身之所，然而等他拜入轮回门下，亦得知唐昊当了呼啸的门主后，仍然没能收到唐昊只言片语的问候。

“可能……那个时候太小了，他压根没把我当真吧？”孙翔挠挠头发。

同门一声叹息，给孙少侠斟了一杯酒，“总觉得你想岔了。”

 

孙翔晨起时仍有淡淡地失落。似乎做梦时他拥有了一段无忧亦无虑的时光，一个合心亦合意的人，然而梦醒后，一切又都成了空。

“找到了，”唐昊倒悬在樊县一座道观宝殿的房梁上，朝孙翔晃了晃手中的半块木符。见孙翔手背在后头对着神像发呆，唐昊啧了声，轻轻落到孙翔身前，“要发呆就回轮回去。”

轮回和呼啸抽了同一张签，推举两位新人来参与武林一年一度的新人排位试炼。本身他们派出唐昊和孙翔两位在江湖中早有名气且其中一位已经是一派掌门的人出来就有些贻笑大方，若这两位高手出马还没能赢得头筹，那可真成了江湖笑话了。

孙翔面上挂不住，连忙道，“才没有。我在想晚上灯会的事。”

线索下半句暗示的是樊县林县一带特有的庙会。于春末夏初举办，一连三天花灯连街，期间县城内不宵禁。

他们手头已有半块符，再找到另一块就能知道经书所在。因此在今夜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会有许多双窥伺的眼睛盯着他们，随时准备上前抢夺。

“一群小鱼小虾，”唐昊跟在孙翔身侧，瞥了眼伪装成摊贩的江湖人士。

孙翔边走边吃沾了白糖的冰糕，全然不是准备应对试炼的样子。

前方一个酒楼门边摆了一个两层楼高的木架，上头挂了近百盏各色花灯，照得周围亮如白昼。

孙翔似乎很喜欢这座灯火辉煌的架子，朝唐昊挥挥手便一个人往人潮中挤去。

唐昊叹了声这人果真没放半点心思在试验上，幸好符在他身上不然肯定要被人顺走。他迈开步子往前去寻孙翔，一边戒备着四周可能发起的突袭。

灯架有两面，走近了才发现靠墙的一面也挂满了花灯。烛光闪烁，细细密密的烛光组合起来，有如黑暗中一座璀璨的灯火船。照得眼前人影绰绰，视野也有些不分明。

“唐昊！”孙翔在叫他。

唐昊找到孙翔的位置，发现后者不知何时绕到了另一面去。两人隔着几盏灯和木架细小的格子对视，灯光烛影映着脸庞。

“你看这个灯……”孙翔张张嘴，没话找话。他的手指卡着木框，似乎有些焦虑。他的眼睛被花灯照着，像浴着金子，平日里的骄傲褪了，生出一丝丝一道道勾人而忐忑的情意。

唐昊看不清孙翔的脸，只看得到那一双眼睛。孙翔就在那儿，隔了万千灯火等着他去找。

孙翔只不过磕磕绊绊地说了句不知所谓的话，然而只因为是他，便是一语胜却千言。

花灯的另一侧，主动把心搭上去的某位少侠心里头少有的愁云满布。他一边耐心地等唐昊回应，一边想，“若是唐昊把那些个事情忘了……那我也不当如何。”

“孙翔，”唐昊出声，“以前的事你还在当真吗？”

孙翔的手指抠紧了，指尖泛白。唐昊的问话如兜头一泼冷水把他浇了个透湿，他哑着声音问，“你不当真吗？还是，还是你想说……”

有人张开手，隔着菱形的木格子覆住了他的指尖。那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掌心粗糙，指腹有薄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人擅长拳脚，还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

孙翔认得他。

“唐昊……”孙翔挣了半天没舍得把手真的挣脱开，他眼睛转了圈，望向暗处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的武林高手，“比赛还比吗？”

唐昊啧了声，左手从襟内摸出半块木符，利利落落地往后头人头攒动处一扔。

“不比了，忙着呢。”

 

两个人，两匹马，悠悠然然从远处走来。

越靠近金陵城，其中一匹马就走得越慢，到后来两匹马间隔出了半个马身的距离。

“磨叽什么？”唐昊换手一甩鞭子，轻轻抽了下孙翔的坐骑。

孙翔见他半点不解风情，气得从马上跳下来，定在原地耍赖，“快要到金陵了啊！”

着黑青色外袍的呼啸门主俯下身来，吧唧一口啃孙少侠脑门上，“然后呢？”

孙翔捏了捏缰绳，“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唐掌门逼问出了想要的结果，哈地笑出声，“早说不就得了？还能差你一顿饭？”

孙少侠瞪了他一眼，“一顿饭？！”

唐昊正色，“多吃几顿可能就不放你回去了。卖身给我还饭钱吧？”

孙翔嘁了声，翻身上马，“滚蛋，我就值个饭钱？”

两人吵吵嚷嚷往山间走。

笑声渐渐隐于葱茏草木和陡峭山石之中。

 

Fin.

>>

说好的武侠壳子下的轻松恋爱故事❤

四月到啦哈哈哈哈！